早晨的陽光慵懶地透過玻璃窗，在窗簾上投下斑駁的影子。我輕輕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，衝擊味蕾的最先是一股苦澀的味道，待這苦味散盡，咖啡的甘醇之味才漸漸散髮出來。人生不也是這樣嗎？經歷了大半生的風雨滄桑，如今人到暮年，終得閒暇，一邊品嚐著咖啡，一邊欣賞日出的晨曦和夕陽餘光，真是再好不過的生活。

年少時的我極愛焦糖咖啡。每每放學後，總要去飲品店中買來一杯焦糖咖啡，與好友三五成群地走在傍晚的山道上。夕陽的餘暉灑下來，竟如手中這杯焦糖咖啡一般溫熱。輕飲一口，焦糖的甜味掩蓋了咖啡的苦，香甜醇滑的感覺在瞬間溢滿口腔，味蕾中卻是沒有半點的苦味。我想這就是年少的我愛焦糖咖啡的原因吧。

如今想來，年少的自己無憂無慮，眼中只看見美好的事物，對未來抱有美麗的幻想。那時覺得，不加糖的咖啡苦澀的味道難以忍受，而只有甜味的焦糖咖啡才是最符合心境的。青春年少，還未曾經歷過人生的風雨，未曾經歷生活的磨難，未曾從這諸多的磨難中成長，所以才不懂得品味咖啡的苦。而這個道理，我的心中亦是許多年後才有了這樣清晰的答案。

到了中年，我開始喜歡上黑咖啡的味道。相比焦糖咖啡，黑咖啡沒有了香甜，卻多了許多的苦澀。初飲時，只覺這種苦澀得令舌頭麻木的液體實在難以下嚥；再飲時，發覺苦澀中竟夾雜著厚重之感；後來再飲時，竟能感受到苦澀背後的甘醇。

由少年到中年，經歷了半生的滄桑，開始體會到走過風雨的不易。中年的這一杯黑咖啡中，求學之路的坎坷、創業的艱難，是初時的苦澀；轉眼父母年邁，「子欲養而親不待」的遺憾，是再飲時的厚重；成家立業的成就感，找到人生伴侶甚至有了生命的延續時的喜悅，是後來再飲時的甘醇。人到中年，終於可以理解磨難對於人生的意義，磨難是爲了成長，成長是爲了體驗生活更多的喜悅。

而如今，我的面前是一杯牛奶咖啡。牛奶咖啡中，既有咖啡苦澀醇厚的味道，又有牛奶的香甜。它並不像焦糖咖啡一般的只有甜，也不想黑咖啡般以苦為主，而是甜和苦交織在一起的味道。人生不就是這樣嗎？苦和甜各占一半，才是完整的人生。

此時的我沐浴在早晨的陽光里，靜靜地回憶曾經的那些幸福抑或是不幸。其實無論是怎樣的回憶，都是人生中最珍貴的禮物。輕啜一口面前的咖啡，苦澀中的甘醇、牛奶的香甜，都縈繞在舌尖，久久都未散去。

5A 束佳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