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D 李懋

我的祖父熱愛畫山水畫。高山、瀑布、松柏，在祖父筆下都呈現的唯妙唯俏。他也曾多次獲得老年人繪畫比賽一等獎。祖父並不是說有多大的畫畫天份，也並不是從小就學習繪畫。他每次畫得都不是畫，而是夢想及歸宿。

從有記憶以來，每次去祖父家，祖父都在畫畫，畫得也都大同小異。山、水、樹。別無新意。小時候的我與祖父之間也並無話題可聊。每次都形式性的叫聲「祖父好」，便打開電視看我的動畫片。我就不明白了，差不多的畫，畫那麼多次幹嘛。直至有一次，我看到祖父對著牆上的畫流下了老淚。當時我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，不敢出聲。「蟲蟲，來。」祖父叫了我的乳名。我走過去輕輕握住了祖父粗糙的手。從沒握過，但卻如此熟悉。

那天，祖父對我講了許多他自己的事情。他原來是如何參加抗日戰爭的，受了傷是怎魔熬過來的……我發現眼前的老人明明是我祖父，我卻毫不了解他。他又為我講述了這些畫的意義。他希望能回到戰爭以前的家鄉。戰爭前，他的家鄉是個風景宜人的美麗地方，那里有山有水，每天就和鄰居家的孩子一起在山里跑來跑去。他家還有羊，每天趕著羊到後山坡上去，自己帶把小刀削笛子，或靜靜躺在草坪上感受微風拂過自己的面孔。雖然物質貧乏，但卻是無比開心。這些畫，是祖父希望的歸宿。

我看着已白髮蒼蒼，滿臉皺紋的祖父，他那雙已經混濁的雙眼，聽不太清的耳朵……突然，我意識到自己還未曾好好陪他，他卻已經要離開了。「樹欲靜而風不止，子欲孝而親不在」。我除了後悔、愧疚，還能做些甚麼？如今，他已沈睡在綠茵下。不能再拉著我的手對我訴說他的意願。他唯一為我留下的，只是那一幅幅大同小異的山水畫。看著那些畫，我突然想起，我還未曾對他說過謝謝。在抗日時代祖父當時的忍耐，忍耐著心驚肉跳的生活。如果他當時放棄了求生，那麼今天便不會有我爸爸，也不會有我。

謝謝您，祖父，是您使我們的生命得以延續。我會感恩生命給我的一切困難與幸福。不管我遇上甚麼挫折，再辛苦我也會挺下去。因為我有一個令我驕傲的祖父，我會讓我們頑強的生命力，一代一代傳接下去。直至生命的盡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