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鈺成

今年3月，經朋友介紹，我會見了一位來香港訪問的牛津大學布拉瓦尼克政府學院（Blavatnik School of Government）的學者，談話中扯到英國脫鈎問題。當時不少人猜測，英國政府有可能進行第二次脫鈎公投。我問這位學者，如果真的有第二次公投，結果會不會是反對脫鈎的人佔了多數？她想了一會，回答說：「我知道我會投反對票，就如上次一樣。我周圍的人很多也會投反對票。可是，公投的結果將會怎樣，我不敢說，因為我沒法估計有多少人會投贊成票。『迴音室效應』令我們只知道跟我們意見相同的圈子裡的人的看法，不知道這圈子以外的人想甚麼。」

「迴音室效應」是指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中，一些立場相同的意見，像迴音一樣不斷被重複，並且在重複時被誇張或者歪曲了；而處於這封閉環境中的人，把這些誇張或歪曲了的說法當做事實。例如有某種政治立場的讀者選擇閱讀某份報章，只因為喜歡它的立場跟自己相同，不考慮其中的報道是否真實、評論是否公正；而報章的編輯方針，又把討好讀者、投讀者之所好放在真實和公正之上。於是讀者根據從報章得到的訊息，便以為自己的印象就是事實，自己的意見就是主流。

互聯網的普及大大加強了迴音室效應。人們接上互聯網，便可以不斷收到來自親友以及各個媒體的資訊；理論上，這應該促進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溝通，讓有不同立場和觀點的人更易互相了解。然而現實卻恰恰相反：多數人都會以立場過濾來自各方的資訊，選擇性地接收；在社交媒體上把意見和自己相左的人 unfriend（終止朋友關係）或 block（屏蔽）了，只收看那些立場和自己一致的親友發來的訊息。這就是所謂「圍爐取暖」：政治觀點相同的人互相支持，一起維護和加強自己圈子裡的觀點，不管這些觀點在現實世界裡有多少事實根據。每個圈子各自堅持既有立場，排斥其他不同的意見，這就導致政治的對立分化，助長極端主義。

「兼聽則明，偏聽則蔽」，這條古人很懂得重視的道理，在現代社會顯得尤為重要。我們需要的是清醒的頭腦，避免把自己困在迴音室的扭曲世界裡，看不到完整的真象，聽不到相反的意見。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