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老伴

吳康民主席

清明節快來到,趁全家老幼周末有空,提早到寶福山骨灰墳場祭拜老伴。

原來這個骨灰墳場,山路蜿蜒,高不可攀。好在有兒女扶持,輪椅代步,方才能攀上。否則不知道祭拜先人,原來要如此吃力。老伴的骨灰盒高高在上,未知會否感到寂寞。

況且這些骨灰靈堂,有數十個之多,不知就裡,便不知如何去找。

女兒十分有心,備有燒豬、油雞、大量祭品前往。老伴生平慳儉,每有好吃的食物,都留給兒孫享用。現在如此多祭品,她怎能一一吃盡,況且泉下並無冰箱,保留不易。

老伴辭世不及半年,望其骨灰壁的遺容,仍栩栩如生,笑容可掬,知子孫前來致祭,諒必含笑九泉。我則睹其遺容,念現在形單影隻,不禁又悲從中來,淚灑墓堂。大女兒連忙取出紙巾,為老父拭淚。

我今已是真正的風燭殘年,下月即足九十周歲,正擬出版《吳康民自傳》以茲慶祝,惜老伴未能共慶生日。執子之手,與之偕老,已成泡影。

所喜兒孫皆已成人,各有所業,除六歲的小孫子外,他們都是兢兢業業,自食其力,使我老懷稍慰。

老伴的睡房仍放着她出殯時放大的大頭照。每月初一、十五兒女會在她的遺照前上香,我則每天都會對她的遺照凝望。六十多年情未了,我倆也可說深情了。

想當年,她到廣州受培訓之後參加工作,我們魚雁相通,就是如此這般地談起戀愛來。那時候要去廣州探望她一番,辦理通行證手續麻煩,就是要通過羅湖橋入境也不容易。港英在邊境派駐政治部人員專門登記我們這些左派人士的出入,內地對港人入境也檢查嚴格。一九五二年在廣州結婚,正式登記並領取結婚證,證婚人是老朋友作家陳殘雲夫婦。回首往事,歷歷在目,今日我倆陰陽相隔,在拜祭之日,不禁又感慨繫之。

(本文已於《文匯報》2016年3月21日刊載)